师恩难忘——追思邓正来先生

张琪

2003年我贸然发出的一封求教问题的电邮开启了我与先生这一辈子的师生情谊。一辈子的师生缘分能有多长，我未曾想过；因为我甚至相信先生身上所蕴含的那种旺盛精力与生命活力是无穷无尽的。我分明能够想见六十岁的他拿着烟、蹙着眉、专注读书的样子，我不曾怀疑七十岁的他必定如此，八十岁时亦如此。也许到时白发多点、眼睛花点、腰身驼点，但不变的定是那个腔调、那种神情、那股心气。没成想，2013年的1月24日蓦然界定了这辈子的长度：先生卸下了一切，告别了这个世界。

十年间，先生给予我的是一种“理想型”的为师典范。这不是简单的神化与被神化，而是基于对“理想”本身的虔诚所生的一种默契，是在建构与被建构、成就与被成就中完成对于彼此所认同之理想的守护。

在我眼里，先生的讲堂是纯真的、纯净的和纯粹的。那里没有学术霸权和话语宰制，有的只是学友间平等而自由的论辩与交锋。那里没有定向投篮式的标准问答，有的只是开放的议题与包容的求知心态。对于当下中国的学术交流而言，“平等”、“自由”、“开放”、“包容”都是些奢侈的字眼，但作为先生的学生，我们享用了；对于当下中国的教育现状而言，精工细作的私塾式教学亦是奢侈的、高成本的，看如今能有多少老师情愿将大把时间、大把精力投入到课堂上，但作为先生的学生，我们也享用了。先生是在用心塑造和践行一种有关学术交流与传承的“理想类型”。也许他所追求的、为我们共同守护的这个理想类型并非是唯一确当的；何为确当本就是一个可争议的问题。但真正重要的在于，先生以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表明，对“理想”或“理想类型”的想象、探究与追求是每一个为人师者所应负的担当与应尽的本分；而之于我，对于理想的共同守护则成为师生间最为宝贵的财富。

先生已去，师恩难忘。现谨以此文遥寄无尽哀思。

                                  吉林大学理论法学研究中心 张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