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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送邓正来先生

发布时间: 2013-01-26   




送邓正来先生

孙立平

昨天郭于华老师在我们家还说到,邓正来病重。当时我还在想,这家伙能熬,说不定能过了这一关。不想上午朋友打来电话,说邓已经过世,问我要不要有所表示。能有什么表示呢?

  说起来,我和邓在80 年代就认识,但那时候他好像就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小兄弟儿。接触最多的,应当是90年代初他办《 中国社会科学季刊》 那几年。这时候他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执着而聪明,真是做事情的样子。那一段是中国思想界和学术界最沉闷的日子。季刊成了学者精神的家园。我直到现在一直认为,季刊对于中国学术界的规范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一定意义上说,在政治和市场的双重冲击之下,保存了中国学术界的香火。在这一点上,老邓功不可没。

  后来他去了吉大,联系就少了。他搞哈耶克,带学生,熟悉的人也经常提到他。及至后来到了复旦,搞高研院,我想也许是找到了他内心真正的归宿。但因为是8 0年代的老朋友,知根知底,这和80 年代时的他反差太大了,有时见面时不免打趣他,说他是“沐猴而冠”。

  这几年,他在复旦,曾多次邀我开会或讲座,但都以时间安排不开的理由推辞了。其实,时间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这些年对体制内学术界的状况深深地失望,尤其是对什么“工程’,、“基地”、“高研院”这类“做局” 的名目很反感。但我这是把对体制的不满无理由地发泄到老邓的头上了。现在,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这个事情,内心不禁深深地愧疚。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好像是我笑骂了他一句:“怎么?听说你看到奥运会上五星红旗冉冉升起,一行浊泪从眼睛里流出来了?丫的,你老年痴呆了吧?”记得当时他苦笑看点头:“痴呆,痴呆”。其实,话虽然是笑骂,但我知道我们这代人的一种情怀:真的很容易为那些与民族和人民相联系的事情而内心翻腾,尽管有时具体的背景很怪诞。我也有类似的毛病。现在阴阳之隔,无论是严肃的讨论还是笑骂都不可能了。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送你一首诗吧: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