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学问,关乎独立更关乎生命
——追记著名法学家、政治学家邓正来
2013年1月25日 07:07-科教卫新闻·体育新闻 稿件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彭德倩
本报记者 彭德倩
著名法学家、政治学家,社会科学学术组织者和翻译家,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院长、特聘教授邓正来因患胃癌,昨天6时50分去世,享年56岁。
曾是18年学界“个体户”
邓正来主要研究领域为社会科学和知识社会学,侧重法律哲学与政治哲学的研究,也是《中国社会科学季刊》的主编。然而早期有长达18年的时间,邓先生不是任何一所大学的在编教师,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个体户。他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到处都是家,想从图书馆借书看都得靠朋友帮忙。有时候与人探讨学问聊晚了,不好意思去敲寄宿地的门,就到地铁站去,在那里看书,冷了就起来跑几步。即使这样,一有了地下室这样相对固定的居所,他便马上办起了读书小组。
2003年,邓正来应好友之邀,进入吉林大学任教,提的条件是“两不原则”:只教书、带学生,一不担任任何行政职务,二不担任实质性学术代表职务。进校第一天,他便是教授和博导,此前从没有过副教授甚至讲师的头衔。
“人生问题不是一个非常虚无缥缈的问题,当中最核心的,首先我们是独立的个人;其次,我们是社会的一员,应当思考,我们和这个社会的关系到底该如何处理,我们和这个学术体制、教育体制的关系到底如何处理。”2007年,邓正来在华东政法大学演讲时,曾这样对学生说:“如果你们想做学问,但凡这个问题没有考虑清楚,今后你们的学问肯定是走样的。这就是为什么要有独立的人格——既不是依赖于一方,又不与他对抗,应是非常独立的人格。”
“不要着急,慢慢消化”
邓正来有很多学生,可以分为两拨。一类是正式指导的研究生,另一类算是 “私塾弟子”,清华、北大等多所大学的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自愿拜在他门下,甚至一两年级的都有。独特的教学方法令许多人记忆犹新。
刘小平,邓先生带的第一个博士研究生,至今记得当时的课堂场景——“他主要采取讨论形式,给出一个很大的题目,让大家谈,然后驾驭着向深层次前进。这是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开始大家都只有两种反应,一是呆若木鸡,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另一部分人说了很多话,这时候邓老师就会继续‘逼问’,‘你到底要说什么’,‘你的根据是什么’……”
另一门课“原典精读”同样特别。每个上这门课的学生,都必须独立翻译他给出的原版论文,可以查字典,但不允许交头接耳和商量。到了课堂上,邓先生先任意抽一个人翻译第一句,翻译完以后马上问同学有无不同意见,有不同意见的就马上提出来,说出理由。等到各种想法都出来,再由他来讲,应该是怎样的,为什么是这样。“学问要慢慢来,一点一滴,不要着急,慢慢消化,一个字都不能落。这叫做学问的基本品格。”这是他常对学生说的。
“无气象,则无学问”
“人不正,则无气象;无气象,则无学问”。这是邓先生常跟学生说的话,“做学问并不是书本上的一个概念。如果和你的生命不相干,还做学问干嘛?没有一个大师,没有一个大学问家,他所做的研究,是和他的生命不相干的。从苏格拉底开始,从柏拉图开始,从亚里士多德、古希腊开始,没有一个不是这样,学问都源于生命当中的困惑。所以一定要对自己的生命经验非常珍惜。”
不久前,他曾描述过人生中一个生活片段:“我喜欢在深秋黄昏时静坐在我北京家里的小鱼塘边上,头顶蓝天,望着这一汪水。这样就构成了‘一人,一水,一世界’的广阔图景,一个人,一汪水就是一个无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