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水一世界——怀念邓正来先生

孟禾

邓正来先生走了，知道这个消息眼前一片黯然。无他，只觉“学术”两个字少了某个笔划。

我没见过邓先生，知道的都从纸上得来。偶尔读他写的文章，还读过《中国书评》。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先生离开，恐怕很难了解他的人生经历。一个曾经长期生活在体制外的学术打工者把学术做得那么好，不知是讽刺了谁？转眼我在大学呆了十五年，似乎对体制不满，却也享受了体制给与的好处。于是，手中的笔越来越听话，于是，距离最初的学术理想也遥不可及了。而邓先生能闭关五年，还给自己订了三个不与时俱进的原则。这五年充分体现了他的独立人格。

一个有独立人格的学者才是真学者。学问的分量只有用人格才能承载啊。想起唐人李颀的《别梁鍠》：“一言不合龙额侯，击剑拂衣从此弃。朝朝饮酒黄公垆，脱帽露顶争叫呼。庭中犊鼻昔尝挂，怀里琅玕今在无？时人见子多落魄，共笑狂歌非远图”，而一旦重新回到学术，则“忽然遣跃紫骝马，还是昂藏一丈夫”。邓先生不仅自己进入了为学的大境界，还带了那么多同道。薪火相传，他的形象还会在学术书写中更为远大。

邓先生在一次讲演中说：“我有一幅图景：我喜欢在深秋黄昏时静坐在我北京家里的小鱼塘边上，头顶蓝天，望着这一汪水。这样就构成了‘一人，一水，一世界’的广阔图景，一个人，一汪水就是一个无限的世界”。因人生能理解真学术，因学术自会品此人生。这幅图景将存留在学术地带的某个空间，弥漫开来，开启学林的万法之门。